【全职/叶乔】雪中灰，永恒光（下）
*贝斯手叶修X美术生小乔
*飓风过后，双向新生
*力荐随文播放的专辑：Mono -《Hymn to the Immortal Wind》
*中篇《时过夏末》（4章）的番外二；番外一《朱竹》
07
在南方求学这几年，乔一帆自以为早就习惯了南方的气候，但这个冬季似乎额外湿冷漫长。12月下旬的长沙，雨雪霏霏。冰晶敲打在窗户上，发出叮叮嘡嘡的声响，水汽罩在玻璃上，为浓重的夜色加了层虚化的滤镜。
忙完一天，乔一帆捧着水杯，钻进棉被里，把平板电脑搁在腿上，等待叶修接受视频通话。喝了两口热水后，肚子里变得暖融融的。叶修的脸很快出现在画面里，心也跟着热了起来。对方正坐在明亮的窗边，阳光柔和地勾画了他的轮廓，沉稳的声线带着和煦的关怀传来：
“长沙今天是不是雨加雪，一帆？记得晚上充个电热水袋，应该放在衣柜最底层了。”
“嗯，好。午饭吃了吗？”
“刚吃完，叫的中餐馆外卖。远没你烧的好吃，和我的厨艺比也差一截。”
“等你回来开餐单，我补你顿好的。”
“那乔大厨可有的要忙了，我想吃咱老北京的涮羊肉、驴打滚、炸酱面，连长沙的口味虾、臭豆腐都想吃得不得了……”
“都满足你，一天请你吃一样。”
“太好了！我真想马上飞回来！”
……
远距离的视频聊天像杯中氤氲的水汽，由点点滴滴的琐事凝结成鲜活的画面，音容笑貌又是这般清晰可见，仿佛日思夜想的人就近在咫尺，温暖触手可及。
……
“今天录了首曲子，是新专辑里我写得最满意的一首，等下发给你，明天听吧。快12点了，没忘我们的约定吧？”
“可今天是周五诶。”
“我仔细一看，发现你黑眼圈有点重，昨晚有不听话的嫌疑。”
“……好吧，那我睡了，晚安叶修。”
“乖，晚安。”
通话中止，杯子里的热气散了，掌心的温度和心房的热度骤降几分。安静冷清的房间内，只听得窗外飘零的雨雪声，叩上空落落的心扉。
乔一帆起身找出热水袋，充上电。等候的时间里，他打开手机邮箱，看到叶修发来了曲子，于是下载至手机。曲子叫［Ashes In The Snow］，挺符合长沙冬日的雪景。
南方积不起厚雪，地面上多是冰碴和残雪，人来人往后如同蒙了尘一般脏乱灰败。乔一帆从小生长在北方，喜欢看大地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不知是否因儿时玩雪玩多了，他的体质偏寒，到了冬天更是手脚冰凉。和叶修在一起时，对方很爱揉卝搓他的手，一边嘴上嫌弃凉，一边捂着不肯放。
空调开了，暖风在头顶流动。热水袋也充好了，乔一帆抱着它先暖了一会儿手和肚子，随后放到了脚下。热水袋是叶修夏天买的，乔一帆当时掂量着这个反季节用品，笑着说是不是碰上了清仓大甩卖。叶修挤挤眼说，这个先备着，有备无患嘛。有甩卖我也不买了，我的功率比热空调还强劲。说完便抱了上来，用火卝热的体温作证明。
乔一帆拱了拱被子，挪动到了床的右侧。这一侧是叶修睡的地方，他们通常面对面入睡，乔一帆向右，叶修向左。他观察过，叶修独自休息时习惯仰卧，相拥而眠的每个夜晚，却总会侧躺抱着自己。他劝说对方喜欢仰卧就仰卧吧，往左睡压迫心脏，这个睡姿最不健康。叶修不以为然，还有闲情打趣：看你睡在身边，我猥琐的心脏激动得要爆炸，压一压正好。
乔一帆将脸埋进枕头里，枕套上只有洗涤剂的清香，此时此刻多希望能嗅出一点烟味。床头柜上搁着一包烟，是叶修抽惯的香烟牌子。乔一帆伸手拿了过来，抽出一根闻了闻。他曾调皮地表示想试试什么味道，被叶修无情吐槽，你二手烟没吸够吗？叶修很少当着他面吸烟，基本都在阳台吞云吐雾并通风散味，他才吸不到什么二手烟。这个话题最终以叶修的深卝吻结束，对方狡猾地说，想尝烟味找我就够了。
叶修已离开一周，二月初才会回来。没有对方陪伴的日子，回忆起这些生活的细枝末节，乔一帆加倍地感受到，一直以来他被照顾得细致周全，被爱得浪漫深情。如今脱离了那个温暖可靠的怀抱，每个冬夜都开始变得冰冷刺骨，他的贪恋和脆弱亦无所遁形。
乔一帆今早递交了辞呈，这学期结束后他就会离开美院。即将告别自己理想的工作和亲近的学生，不舍的情绪如藤草般在心中蔓延，对新行业的陌生也使他焦灼不安，可他不后悔这个决定。改变突破的过程注定艰难痛苦，甚至瓦解自信；但若耽于安逸，只会退化得消极羸弱，禁不起任何打击。
乔一帆没有与叶修沟通过辞职的打算。他深知只要自己下定决心做的事，叶修必然不会反对，更会尽心尽力为他排忧解难，那就有违了他不愿再依赖叶修的初衷。自己做的选择，成也好败也好，压力和后果都必须由他独立消化和承担。不经历重负，怎能面对更为严酷的未来。
思绪在脑海里翻腾，乔一帆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想既然睡不着，不如听听叶修的新曲子吧。于是便打开了手机，插上耳机线，点击播放那首［Ashes In The Snow］。
这首曲子时长11分45秒。乐曲的开场是细碎的电流声，似寒风在耳旁呼啸，奠定了萧索肃穆的基调。半分钟后钟琴声叮咚奏响，清脆如银铃，可营造的氛围并非如梦似幻的仙境，更像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孤寒之地。
两把吉他渐渐融入了进来，一轻一重拨动心弦，引领乔一帆步入乐曲里的茫茫世界。他仿佛身处于一望无际的雪地，这个世界没有太阳，抬头只见无尽的黑夜。他喜欢雪，雪如同他们的爱恋，虽不常见，但谁能否定它的自然纯粹；他习惯了夜，夜是恋的保护色，是他们得以尽情依偎的最佳时间。
他的床边空空如也，雪地里的他亦孤身一人，蹒跚而行。这偌大的雪原就像他所在的城市，他在长沙举目无亲。吉他曲调落寞，加之钟琴的凄凉，深夜听来尤为彷徨无助，将人拽向幽暗的情绪谷底。
叮铃声隐去后，厚实的贝斯音色泛起，提琴声与吉他声交织成细腻的和弦，一层一层堆砌哀伤。或许是冬日太湿冷，离别太漫长，越是聆听叶修的音乐，乔一帆越是无法抑制地感到寒冷寂寥和想念叶修。每一声锣鼓颤动，激起一阵心旌摇曳，思念成了压不住的飞雪，纷纷扬扬，翩跹起舞。
一声大鼓如惊雷滚落，和弦突变得密集危险，压迫听觉，不留人喘息的余地。乔一帆仰望天空，夜不再是沉静的夜，而是寒鸦封成的夜。鸦群扇动黑翼掀起隆隆寒风，张开利喙发出凄厉的尖叫，俯冲而下似要攻击乔一帆。乔一帆化身娇小的百灵鸟，踩着急迫的军鼓声步步逃离。
鸦群以飞墨泼染白宣之势，迅速遮蔽雪原，不肖片刻就围住了乔一帆，毫不留情地撕扯他的羽毛，将他的皮卝肉叼啄得鲜血淋漓。
锣鼓一振，鸦群飞离，乐曲回归哀婉凄清。接下来长达2分钟的时间内，提琴不厌其烦地勾勒悲凉，乔一帆被流放在这天寒地冻的世界里，伤痕累累，孤立无援。他的灰羽散落一地，鲜血洇染进白雪，寒气渗透入骨髓。他颓然倒下，疼痛绝望就快要将他掩埋。
骇言、伤痛、雪藏，是乔一帆由乐曲想象出的虚境，也是叶修经历过的和正在经历的现实。在这场舆论的风暴里，叶修承受了如此伤害，乔一帆仅仅是目睹这一切都如遭切肤之痛。处于暴风中心的叶修，是怎样熬过这些痛苦？该如何忘却这些痛苦？
在极致压抑的旋律中，吉他和弦突然颤涌而起，如同黑夜中的一把亮剑，斩破了夜色的晦暗和冰封的束缚；军鼓再次擂起，酝酿出一股股似奔流大河般大气磅礴的冲力，它们源源不断地灌入乔一帆的四肢百骸里，令他重拾力量。不知何时，乔一帆身下的灰羽幻化成烟之灰烬，星星点点的火光将他温暖包围，熟悉的安定感在心中积聚。
这首乐曲仿佛融合了那两首打动他初心的曲子：[It's Dark, It's Cold, It's Winter]和[One Day You Will Teach Me To Let Go Of My Fears]。纵使处境遇冷，理想之火永不熄灭。
还不仅仅是这样。
经历了缓慢的铺陈、渐进的爆发后，是毁灭式的高潮。
［Ashes In The Snow］比时过夏末以往的任何一首曲子都激进壮阔。乐曲的最后4分钟，狂热的吉他声掀起波澜风浪，恢宏的管弦乐奏响雷霆万钧。这混沌巨响凶猛地震颤感官，如滔天飓风撼动天地，似要将万物归一。
羽化火，
火化血，
血化骨，
骨化髓，
髓化尘，
尘化雪。①
眼前的凄冷之景都被这音乐的飓风一扫而空。血脉里的不屈汩汩流淌，蓬勃出了血色的花火，把所有的伤痛都灼烧殆尽，迸发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然。吉他密集的音墙与宏大的管弦乐交织出残酷与炫美的乐章，将这股怒放的生命力燃烧至了最后一秒钟。
听完此曲，乔一帆久久不能平静。这首与叶修以往的曲风截然不同的曲子映射了他们正面临的坎坷境遇，更传达出了叶修对这般境遇的态度：
世界报我以恶言骇行，我便回之以暴力美学；
世界放逐我于冷酷之境，我便要走出条浴火之路。
他的爱人是如此坚忍，他也绝不会退却。未来是场需要双方并肩奋战的战役。
破而后立，晓喻新生。
08
春节前一周，叶修回来了。
叶修得知了乔一帆换工作的情况。目前乔一帆在为地方台春晚里的一档节目做舞美设计，正处于最繁忙的阶段，日日早出晚归，周末也要去电视台监督彩排。叶修担心乔一帆是否已完全复原，当看到对方每日精神饱满投入工作的样子，且也答应了叶修量力而行，叶修才安心了许多。
时过夏末在美国录制完毕了7首曲目。回到国内后，叶修等人忙于专辑的收尾工作，计划在今年3月下旬发行他们的新专辑。今年恰逢乐队成立十周年，去年也经历了舆论风波，这张专辑能否成功可谓意义重大。
各自寄情于工作的时间里，他俩的交流近乎屈指可数，仿佛回到了当初一个忙于中国美院的考研、一个忙于制作转型专辑的无声岁月。
但同样的，专注自身所散发的力量不会只停留在自己身上。看到对方为事业热情拼搏，不知不觉中更感染了彼此奋勇向前。
辛劳很快获得了回报。由乔一帆担当舞台主设计的中国舞节目在地方台春晚上获得了分段收视率第五的好成绩，两人都为此兴奋不已。以至于除夕都过去了2天了，叶修还在家中乐此不疲地回看乔一帆参与的节目，把当事人羞得不行：
“好啦好啦，快别看了，忙你的专辑去！”
“这一遍看完就去……哎哟怎么就百看不厌呢？你看这女舞者的这个转身动作多美……”
“……你不是为了研究我的舞台布景才反复看的吗？”
“是是是！我前面十几遍都在看布景，终于才想起来看人了……”
“您慢慢欣赏，我先洗澡睡觉去了。”
“哎？才8点诶？这么早洗怎么能不带我……”
贫嘴归贫嘴，叶修终究是舍不得胡闹。他知道乔一帆前阵子为了工作连续几周睡眠不足，抢先一步去帮乔一帆放好了洗澡水，随后找出了吹风机静静地在卧室等乔一帆出来。
乔一帆洗完澡，正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往卧室走，叶修拉过他坐到了床边。
“别动，我来吹。”
乔一帆的头发又细又软，养护得很好。为了不损伤发质，叶修只开了中档的暖风，并用大手顺着头发轻轻吹拂着。乔一帆听着吹风机的鼓风声，不由地想到了［Ashes In The Snow］结尾处隆隆的交响乐声。既温柔，又热烈，都来自于同一个人啊。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忽然想听你的其他曲子了。”
“好啊，吹完就给你听。”
说是吹完就放，这回叶修倒是食言了。他先快速地冲了把澡，再把乔一帆和自己都包裹进厚实的被子里后，才拿来了播放器开始播放专辑里的最后一首曲目。
叶修介绍说，这首曲子叫［Everlasting Light］，是写给你的，所以要和你面对面地听。此时的两人正侧卧着，一人一只耳机，在漆黑的夜里双眼闪亮地望着彼此。
近乎半分钟的等待后，［Everlasting Light］主旋律响起的第一刹那，就溢满了彻骨的柔情。键盘声轻缓地按在心门间，胸口像是一道开了罅隙的洞卝穴，微光照耀了进来，光亮唤醒了沉睡的内部，消散了迷茫，播种下了希望。
细密的吉他扫弦，将声音的光束绵延得很长很长。重复的乐曲里包含着细微的变化，宛如一日复一日的时光，平凡里偶有波澜。沉淀的岁月带走过去的伤痛，治愈了柔软的内心。
［Ashes In The Snow］是专辑里开天辟地的第一首，那么［Everlasting Light］最为专辑最后一首再合适不过了。它沉静但绝不枯燥，它缓慢但绝不冗余；它有平淡的温馨，也有低调的张扬。
第6分多钟开始，锣鼓加入，强化了乐曲的力量感。［Everlasting Light］同样延续了交响乐的盛大，交响乐团奏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欢欣和热情，将这束光芒拉伸至尾声。
一曲终了，乔一帆心中的感动迟迟未平。这首曲子所投射的爱意直白得令人动容。他想起了叶修说过的，他是叶修想要执手一生的爱人。他回望叶修，对方正带着笑意凝视着他，眼里的深沉如同音乐中传递出的感情一样厚重。
他也想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回应这份深情。
“这次的专辑封面交给我来画吧，好不好？”乔一帆摩挲着对方的脸颊柔声说道。
09
当叶修看到乔一帆设计的专辑封面时，心里的撼动难以形容。他只是告诉了乔一帆专辑的名字叫做《Hymn to the Immortal Wind》，并给了他整专的曲目，最终收到的插画仿佛描摹下了他的所思所想，量身定做一般的精准。
插画呈现灰白的色调，人群与鸟群构成了画面的主角。
人群在空中有的跌倒，有的佝偻，有的挣扎，有的舒展，而鸟群则展露了扑棱、坠落、翱翔、停留等各色姿态，与人群交叠在一起。画面中还有街道与村落之景，半显半露在人群和鸟群的影像里。
虚与实，起与落，悲与喜，爱与恨，绝望与希望，毁灭与新生，它们不会总以孤立对抗的姿态出现，隐现、交融、转换，令它们交替出生活最真实的风貌。
这是叶修历经此次事件后所要表达的，也是能够从乔一帆的画作里感知到的。
不仅如此。
“如果说人群是你，鸟群就是我。我始终与你同在，无论顺逆和起落。”花鸟专业的他这样说道。
叶修听闻，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力地将乔一帆揉进了怀抱里。
良久，他开口问道：“能不能再帮我在内页里写个专辑注解？让它成为专属我们的永恒的秘密。”
“好啊。”
乔一帆拿来一张纸，想了一会后，在纸上落下：
Hymn to the immortal wind,
Hail to the forever love.
致不朽之风的颂歌，
致永恒之爱的赞词。
打不倒他们的会让他们更坚强。
爱是心中永恒之光。
============FIN============
①摘录自摄影纪录片《Ashes and Snow》。
音乐部分的补充介绍：
本文引用的两首曲目：《Ashes In The Snow》和《Everlasting Light》，皆来自于日本后摇乐队Mono 于2009年3月发布的专辑《Hymn to the Immortal Wind》。为了贴近文中的意象，描写小乔设计的专辑封面插图时，用了该乐队另一张专辑《The Last Dawn》的封面，专封如下：
《Hymn to the Immortal Wind》原专辑封面则如下：
Mono是一支颇具声望且极富特色的后摇乐队，通常会用暴力美学来形容Mono的音乐。他们的作品大部分都有着无比宏大的结构，堪称后摇界里的"交响乐"。《Hymn to the Immortal Wind》这张专辑也广受音乐界和乐迷的好评。
最后说下叶乔。《雪中灰，永恒光》想描绘的是一种打破一切重头再来的境遇，亦如从无到有的兴欣和叶乔两人。行文整体比较丧，但总算完成了我的承诺，给了我最喜欢的叶乔一个好的结局。
叶乔的后摇系列至此全部完结了，感谢能看到这里的你们。
